【克洛中心】童星回憶:明信片與水晶球
“西條同學,那是……?”
“看了就明白了吧。是水晶球。”
“是沒錯、只是沒想到你還喜歡這個。”
“我在你心裡是應該喜歡些什麼啊?”
“……古代的軍刀?”
“莫名其妙!水晶球很漂亮嘛、不行嗎?”
“沒有。是很夢幻的喜好。儘管最近很少人會用這個裝飾了。”
“嘛、這個對我來說是……很有意義的東西。
有很重要的回憶、喔。”
真矢認真端詳了一下,說:“不介意的話,能否分享出來讓我聽聽看呢?”
“嗯?天堂真矢會有興趣?”
“這麼舊的水晶球,應該是童年時的物品吧?”
“哎、你沒猜錯。”克洛擺弄著手裡小巧的東西,說:“好吧、既然你那麼想聽的話,真沒辦法,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……這個、要從我十歲的那天早晨說起……”
那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。
“Claudine!你的信到了——”
“來了!”
克洛一早從床上爬起來,穿著一身略寬的棒球衫和小短褲,
踢開房間內的黃綠的網球,穿著毛襪子就跑出去。
稍微腿蹬一下,就能在木地板上滑起來。
父親正在廚房裡準備早餐。
母親從玄關走出來,把兩張明信片遞給她——
“Bonjour,媽媽!我想自己打開信箱的!”
“Bonjour,真對不起,我又忘記了。”
她母親還穿著睡衣,打起哈欠,與她父親早安吻過后,又回房準備睡懶覺。
“Jeanne是大懶蟲。”
“是的、Claudine老師。您指教的對。”
父母一點也不介意女兒直呼自己的名字。
克洛叉著腰說:“看看我、已經醒了!”
“Claudine是我們一家的榜樣。”母親笑了幾聲,就閉好眼睛睡了。
父親說:“今天,我才最早起。”
“我昨天是海盜船長,要跟海軍打仗,太累了。”克洛不服氣地說。
“可是Jeanne昨天熬夜工作了。她睡得比你晚。”
克洛低下頭“唔……”了一陣,說:“好吧、Jeanne應該多睡一會。”
“她肯定很樂意聽見你這麼說——早餐快好了。”
“大吉、大吉,”克洛聽了,轉而跑到廚臺前,喊着她父亲的名字。
“什麼事?”
克洛不斷踮腳,想看看大吉正在做什麼香香的東西。“我们吃什么?”
大吉說:“我在煎蛋。今天的早餐是鮪魚蛋三明治。”
“好耶!”克洛抱了一下爸爸,就跑去看自己的明信片了。
有一封來自美國,有一封來自白俄羅斯。
上面寫的當然是英語。
小克洛剛開始學英語,她認得出來國際友人在開頭寫的是:
你好!來自……的問候!
在最後寫的是:祝你好運!
但是她還不能把全部詞都給認出來。
克洛跟寄明信片的人並不認識,
她只是在一個互相寄送明信片的網站上註冊了賬號,
然後系統便給她隨機分配世界各地喜好明信片的人的地址,
在她寄給別人的同時,別人也會抽到她的地址,並給她寄明信片。
這可以說是近期小克洛每天最期待的事。
大概每週能收到兩三封,郵票和蓋章都有不同的地方特色,對孩子來說真是十足興奮的事。
可是今天有點不一樣。
因為除了那兩封以外,還有一封。
上面用日語寫著——
克洛醬:
前進、前進!
把每個人放在心裡
財富和名聲會等著你
再見啦!
……是誰寄來的呢?
背後的圖案,是一個水晶球——
裡面有木馬、木屋,獵人和鹿,月亮和雪花,頂端一朵黑玫瑰,樣式很奇異。
這讓她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參與的劇目:魔幻森林冒險。
她飾演那個被一條蛇引入魔幻森林的小女孩。
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有電腦特效的影視拍攝,
她必須學會習慣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假裝那裡有奇幻的東西存在。對於感受比較直觀的小克洛來說,倒是個小小挑戰。
因為在說出“啊、這一切都太奇妙了……”的台詞時,她眼前只有攝像機而已。
這個水晶球激起了她的幻想,讓她變得想要一個水晶球了。
克洛跑去廚房,說:“爸爸、看這個!”
父親停下手頭上的事,洗洗手擦乾,拿過她的明信片看了看,說:“應該沒有粉絲知道你家的地址才對。這是不是劇組的人放進來的?”
克洛才發現這個問題:“啊、那是誰呢……?”
“開飯啰。”父親端出三明治和豆漿。
小克洛敲了敲母親的臥室門,裡面暫時沒有動靜,克洛說:“Jeanne,Jeanne?”
裡面傳來伸懶腰的聲音。
克洛跟爸爸相視一笑,她繼續敲門說:“Jeanne再不來,我們就要把你的三明治吃掉啦。”
“親愛的、讓我再睡會吧——早餐放在那、Merci。”
“真拿媽媽沒辦法。”
克洛說著,就坐上餐桌,開始享用自己的那一份。
她小聲抱怨說:“我想給媽媽看我的明信片……她什麼時候才會睡夠呢?”
父親說:“也許要到九點了。”
“那時候我已經去上班了。”克洛翹起腿,嘴裡還吃著鮪魚蛋,說:“我可是很忙的。”
“我那時候也要上班了,我開車送你過去。”
“還是大吉先生可靠。”克洛晃了晃叉子說。
“你最可靠了。Jeanne也想多跟你呆一會。可你們倆都是大忙人,作息還錯開。”
父親說。
這話顯然取悅到了小克洛。
她說:“這也沒有辦法、Jeanne很努力了,我們應該獎勵她一個楊桃。”
八點五十分,父女倆對終於起來的母親告別。
Jeanne吃著她的獎勵:楊桃切片,送他們到玄關。
他們互相擁抱,在雙頰邊親吻兩回。
“我們出門了!”
“一路小心。”
克洛坐上副駕駛座的時候,
還悄悄拿出自己的那張明信片來看。
她一到工作現場,就想馬上跟人分享,
但是時間很緊,導演招呼著大家各就各位,克洛只能先把它收入袋中。
飯吉先生今天也戴著帽子。
他坐在角落里對克洛微微一笑。
他是業界的老前輩,一個健談的中年男人,是群眾演員。在劇組裡跟誰都很熱乎。
他的特技(如果能稱之為特技的話)是猜出別人的片酬有多少。他有時胡扯,有時卻頗有見地,是個不好懂的人。他身上總有煙味,面目和善,下巴像個圓球,粗眉毛間有點油膩的狡黠。演技平穩,不突出也不會掉鏈,經常以前輩的身分給克洛建議。
克洛並不喜歡他肥大的手揉在頭上的感覺,所以常氣呼呼地瞪他,可還是忍耐著跟他打交道。劇組剛成立不久,這個前輩蹲在克洛旁邊吃麵包,按著她的右肩膀,指向那個劇組裡唯一的義大利男孩。「你知道他的片酬是多少嗎?我來給你猜猜看。這可以從相貌、類型和特質來說……」克洛對這個沒興趣,她說,謝謝不用啦。
“真不好玩。”前輩掃興地說。
克洛對那個意大利男孩印象不錯。典型的地中海一帶人的陽光臉。
他大約十七歲的樣子。是個大哥哥。不過很在意,為什麼他鼻頭總會弄髒。
這個意大利小哥笑容很溫暖。經常擺弄自己的小玩具——飛機、木船、風車、玻璃片……
克洛覺得他很有趣,所以喜歡跟他說話。她現在很想給他看看自己的水晶球明信片。
他會怎麼反應呢?可能會說“克洛醬、你得到了很棒的東西!我也好羨慕啊!”
他覺得羨慕之後,想要我的明信片怎麼辦呢?
給他,也不是不可以……但還是有點不捨得……好吧、如果他拼命拜託我,我會考慮一下。
“三、二、一,action!”
克洛收回心思,開始跟一根木板(在電影里會是一條有魔法帽的眼鏡蛇)對話:
“嘿、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?”
她想象著那一條蛇吐舌頭的樣子,相應地做出了害怕又不安地反應。
她小步小步地跟著攝像機走。
掰開不存在的荊棘和葉叢,還要被樹根絆倒一下。
希望這裡可不要重來——
克洛拍拍手上的泥土這樣想著。
今天的白裙戲服那麼可愛,偏偏好動的女主角要把它弄髒。
那又長又黑的攝像頭,非常地挨近她。
克洛知道自己被怎樣地拍著
她自如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、表情、肢體,什麼也不想地全心投入。
“好的!這段結束了!”
人們的表情瞬間放鬆下來。魔法世界消失,只剩空空的現實場地。
克洛今天的戲份較少,就到此結束了。她還想著剛剛的動作,但是人們忙忙碌碌地讓她從場地裡退開——馬上要換場景了。
小克洛被送進換衣間,換下剛剛沾了泥污的白裙子,又重新量一番尺寸,女人們討論了一下哪裡可以再改進,克洛一會被要求舉起雙手,一會是抬起腳,種種布料被放在她身上比較哪樣更合適。克洛在三面鏡前,轉著身子打量自己。有時候她很高興這樣跟漂亮衣服待在一起,有時候她感覺這樣太鬧了。
“克洛醬、這件怎麼樣呢?”
“看看我選的這件!”
“我覺得這個也挺合適的。”
克洛醬煞有介事地看過每個工作人員的選擇,托著腮幫子說:
“那個花色太暗了……這個鮮艷的很好,在夜晚容易看得到……
我覺得這個沒那麼fashion、謝謝!”
大家都被她正經的樣子逗笑了。
“那怎麼樣的比較fashion呢?”
“……嗯、嗯、靠感覺!”克洛伸出食指說。
“好厲害喔克洛醬!”
她的小臉上浮現出,又難為情又得意的神情。
好不容易決定了衣服。克洛總算可以換上自己的常服了。
寬大的棒球衫穿著很舒服。還有帥氣的棒球帽。可愛的短褲和運動鞋。
她特別喜歡這一身,可以跑來跑去。
漂亮華麗的衣服當然是最愛的,可是她也不想二十四小時都穿。
一班人上了包車,前往下一個場景。
大家累得在車上睡起來。可是克洛醬還不困,她很想找人看看自己的水晶球明信片。
“怎麼樣?很漂亮吧、我收到的!”
她想要對人這樣說。
可是大家睡了。她找誰好呢?
她走到司機旁邊,說:“阿叔、阿叔,你在忙嗎?”
問人“你在忙嗎?”是她跟父母學的。
因為爸爸進媽媽書房的時候就會問,媽媽在爸爸用電腦的時候也會這樣問。聽起來很有大人的感覺。
司機說:“當然了,看看我在幹嘛——開著車不能亂看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
克洛走回座位。
“中森先生、中森先生……”她很想叫醒坐在自己旁邊的導演。
但是飯吉前輩對她做出噓的手勢。
意大利小哥也在睡——他好像從今天五點起就開拍了。
克洛有點鬱悶。
她決定就在座位上推理一下。
飯吉先生那麼無聊,肯定不是他送的。
也許是意大利男孩送的。
可是為什麼要寫“再見啦”呢?
她想不明白。那明信片裡面的每句話都讓她覺得莫名其妙。
負責服裝的安娜,一個法國人,見她這幅樣子,就問:“怎麼了、小可愛?”
克洛用法語跟她對話:“看、我收到的明信片!”
“是情書嗎?”
“不是。你看——是不是很漂亮很可愛?”
“噢——!對,沒錯。”
“安娜小姐,你說、這會是誰送過來的?”
“抱歉、Claudine,我沒有主意。也許是導演想鼓勵你。”
“那為什麼要說再見呢?”
“哦……也許你晚上就知道了。”
“晚上!晚上還要那麼久——”
飯吉前輩好像頗有興趣,他問克洛要不要做他腿上。
克洛拒絕說:“不,那樣太小孩子了,我已經長大了。”
“小不點、你才十歲,我的年齡是你的三倍多呢。”
克洛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——“那只是你碰巧早從媽媽肚子里出來!”
飯吉哈哈大笑。
他還是把她抱起來,看著她一臉生氣才又放下去。
“那個明信片可以給我看看嗎?”
“喏。”克洛還是給他看。
“嗯嗯、這是什麼意思呢?”他肥大的手指托在圓圓的下巴上。
“我就是不知道嘛。”
“我來幫你推理推理。”
克洛狐疑地看著他,說:“你能行嗎?”
“當然了、我是江戶川的弟子!”
“吹牛是不好的喔。”克洛說。
飯吉看了看字跡,說:“首先,這是個片酬不高的人給你寫的信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一般寫信會用鋼筆吧?鉛筆和圓珠筆都容易掉,保存不了多長時間。這裡用的墨水一看就很廉價的樣子,不是什麼好墨水,大概是市集里隨便買的吧。”
“是這樣嗎……?”
“你看多了就懂了、嘿嘿!話是這麼說,也有可能不是演員的同事,而是工作人員給你寫的。你看,這個明信片不像已經有的款式,更像拍照以後自己去店裡做的。這裡不是有個logo嗎?那就是製作明信片的店名。”
“結果到底是誰呢?”
“你不要著急嘛。”飯吉先生彎下身子,掃了掃車上的人,繼續說:
“那個意大利男孩是新人,可是也蠻受歡迎,年薪至少80萬,但是這齣劇要是成功,也許就會翻倍。那位女士你不是一直跟她很親近嗎?年薪在150萬左右,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送更好的給你吧?男主角役的坂田先生片酬是300萬就不用說了。敵役的兩人組,片酬是200萬,但是他們常接廣告,年收入意外地很高……”
“你快點鎖定一下範圍吧!”克洛說。
飯吉繼續分析:“藝能的世界,夢幻又殘酷。
我想應該是比較龍套的演員給你寫的,或者也有可能這個人平時非常儉省。
工作人員應該會寫克洛醬最可愛了!之類的話吧?
果然還是同行的人寫的——有誰跟克洛醬關係較好呢?”
“我跟大家都很好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飯吉想了想,說:“演老巫師的大島女士,這一年就會退休。”
“啊、真的嗎?!”克洛大為吃驚。
“對啦,她現在的年收入是280萬,退休後廣告如果接的不夠多就可能斷崖式下墜。但是她年輕的鼎盛時期肯定有不少積蓄……”
“不要、我很喜歡她的……”克洛難過起來。
“還有田中女士,今年會結婚。看她的打算,也會從劇組裡退出的樣子。”
“……唉唉、怎麼這樣!”
“我想會跟你說再見的人有不少了、哈哈。”
“他們都對我很好的……”克洛低著頭說。
“克洛醬、”
“什麼?”
“以後還會有很多告別。所以告別也要習慣。……財路是無盡的、你明白吧?啊哈哈!今天大家肯定要大吃大喝一頓。有你喜歡的海鮮扇貝,吃個夠吧!”
前輩又來揉她的頭。
這次克洛沒有生氣。
飯吉說:
“你先睡一會吧,還有很遠。”
晚上,工作結束后。
導演說:“好了、開始吧!飯吉先生的歡送會!”
人們立刻開酒,圍著飯吉跟他說笑。
小克洛吃了一驚。
怎麼會是飯吉先生呢!
導演攬著飯吉的肩,說:“辛苦了辛苦了!”
製作人也說:“肺病有夠嗆吧、不要喝太多。”
飯吉卻拿起酒杯,說:“就痛快這一次啦。”
後輩們過去敬酒致辭,
飯吉說:“我來猜猜你們以後的片酬吧……啊哈哈這可真是贏定了!”
“猜錯了的話我會來告訴飯吉前輩的!”一個年輕人說。
“我看看你——你就長著一張三十歲就會年薪五百萬的臉!”
“真的假的?”
“至於你、你太內向了,你要是再放開一點,翻一倍肯定不成問題!”
“飯吉先生、那我呢?也算算我的?”
“……唔!你有點懸。”
“不是吧?!可不要這樣影響我的心態啊前輩!”
“多多注意周圍,扎實練好基本功,只能保證你不往下掉。演戲也算青春飯了,現在不抓緊可不行啊。多多為將來打算一下吧……”
克洛吃著肉丸子,看著大人們圍在一起說笑。
安娜拍拍她的背說:“看來你知道是誰送的了。”
臨散會的時候,克洛才找到機會跟飯吉先生說話:
“謝謝你的明信片!”
“啊哈、沒什麼。小不點、你很有前途。先再見啰!”
“……飯吉先生、再見!”
也許有的人並不是那麼無聊。
每天都在說財路的人,居然也會喜歡裝著夢幻的水晶球什麼的。
不去了解的話,就無法知道他人的另一面。
整部電影完工以後,克洛在精品店里看見了,跟那個明信片上的圖案一模一樣的商品。
“請給我這個、謝謝!”她對店員說。
“收您三千日元,謝謝惠顧。”
“於是,我就買下來了。今天收拾房間才找到。原來我還帶過來了。”
“……是個不錯的經歷呢。”真矢說。
“嗯。是不是有點講的太長了……?”
“不,今天又對你多了解了一點。我很樂意地在聽。”
“哈?了解來幹什麼……要找我的弱點嗎?”
“……”
“接話啊、真矢!”
“……還是小時候的你更坦率,如果能和那時候的你認識,肯定很有趣。”
“我一直都很坦率……!”
“是嗎?不過Claudine推己及人的思考方式真的一直沒變呢。”真矢說著笑起來。“把每個人都裝在心裡……這聽起來很像首席的責任。因為舞台不是一個人創造的。”
“嗯……那以後,變得會想要多聽別人談話了。對愛表現自己的我來說,是件好事吧?戲劇的世界跟外面沒有多大不同,都是人和人在合作不是嗎?”
“正是你說的這樣。”真矢回答。
十七歲的西條克洛迪娜,
看著這個帶有回憶的物件,心想的是——
夢幻和現實,
兩邊我都會抓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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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覺得自己能寫一堆克洛中心(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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